琨瑶之阜

【维亮】立雪(一)


大明au,私设有

  

很久以前没有补完的一篇,修改了下,补完

  

章一

北方的冬日是明净晴朗的,近日却逢气温骤降,外头竟下起雪来。时近日晡,原本晌午风雪极大,这会儿才渐渐停歇,只偶尔留些细碎的小雪花从天上缓缓飘落,庭院的青石砖上积了半日的一地白,茫茫素色盖过了青石黛黑,从窗边隐隐透出光来。

诸葛亮刚刚睡醒,他拢了拢睡得有些褶皱的衣裳,从暖炉旁取下大氅披上。

室内没有旁人,他一向浅眠,下人们早已蹑手蹑脚退去。国事繁忙,昨天和中枢的堂官们商讨了一宿,他朝议之后方才归家,只得取这小小的空隙休息一二。案桌上堆起来的公文犹待批复,因最近有些风寒,诸葛亮便挪了一部分留在寝室,哪想到一直搁置至今。

仆人细心地关了门窗,室内炭火烧得正旺,这样一来屋中是暖和的,但呆得久了难免会觉得闷。诸葛亮叹了一口气,他按了按太阳穴,似乎还未从梦中醒来,正欲借一借屋外的冷气吹个灵醒,未曾想推开门,簌簌寒风袭来,而风雪中冷不丁站了一个人。

廊下的书童听到“吱呀”的声响,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脚下匆忙,面色却如释然重负,不过瞬息已至门外。他朝诸葛亮恭谨地行了个礼,道:“先生终于醒了,小将军已等了半晌了。”

阶下的男子眼睫微动,垂首不去看他。

诸葛亮拢了拢大氅,只淡淡回了个“嗯”字以作答。

姜维伫立在阶前,不敢望那厅堂之主。这样冷的天,他也未曾带着手炉袖筒御寒,只简简单单穿着常服,任霜雪落了满身,细碎的雪花沾在他的发间、眉梢与眼睫上,使平日里明媚如暖阳而又意气风发的青年人也多了一丝肃穆。

他站在雪中,得见来人,心中有数,目光向下垂去,不敢直视那人,良久,只规规矩矩喊了句“师相”,再无动作。

诸葛亮面上不大有表情,这正是让人诧异的一点。往常这个时候他早该迎上去应他的问候,继而携手于室内相谈甚欢了,但今日却截然不同。鞑靼的战报还摆在案上,而他的徒弟要亲自去前线大同。

姜维低着头,恭顺持节,态度摆得端正,教人挑不出错处,诸葛亮却是明白这恭顺守礼的皮囊下是怎样一把傲骨。二人不再互相答话,周遭气氛好似也被风雪冻住了一般,只余鼻尖呼出的白雾萦绕在周围,一旁的侍婢仆从早有眼色的避开了,哪敢掺和这两位的私事。

诸葛亮瞧着执拗又不肯退让的徒弟,心底琢磨出四个字

何为自苦。

僵持片刻,还是葛侯动了恻隐之心,忍不得徒弟相府立雪负荆请罪,他上前欲扶姜维起身,没想年轻的小将军退让半步,摇了摇头,他微微皱了皱眉,却听那人说“我怕将冷气过给您。”

诸葛亮原本就休息不足,这会头又隐隐作痛,他只好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招呼他进来,徒弟大了不好管。

姜维小心翼翼地侧身褪下外袍,将雪粒抖落干净才敢挨近门槛,只道是原本就惹了先生生气,此刻更不愿意多增烦忧,而那飘逸出尘的身影已身处室内了。

借着无人的空当,诸葛亮走向窗边,径直取了铜壶烧壶热水,他一向简约惯了,旁人哪想到一国宰相竟是朴素如斯,那次辅李正方张扬风气过甚,对比之下,更显葛侯之清雅过人。

姜维将外袍挂在衣架上,转身看向窗边,诸葛亮长发未束,一任其披在肩侧,看着是触手可及的顺滑温软,身侧的案几上则摆着一只瓷瓶,插着梅花的瓷瓶。梅花似乎是上个月初开时他送过来那一枝,时间久了,花枝脱离母体,干瘪下去,枝头的花凋了半朵,枝干仍是直直望着云霄。

那颀长的背影映着花枝,透出清正的君子之风来。姜维看的入神,一时分不清,是瞧那枝梅花,还是瞧那背影。

等诸葛亮取了水壶,止了水温过沸的嗡嗡作响,他才恍然惊觉失神已久,好在年长者居家亦是随性,倒未察觉。姜维急急地取了茶杯,接过茶壶倒水,想要找补回来,做个恭顺的晚辈。

“还是我来吧,先生坐。”

开水的热气飘在空中,那人从容地把茶叶散在杯中,银针浮起两三枚,白气氤氲了面容。

姜维持杯吹了吹热气,踌躇片刻,开口:

“堂官与陛下此时正忧心北方战事,但您扣了我请命的折子。”

诸葛亮右手指尖轻扣桌案,仿佛压住来往的信件,他似笑非笑望着姜维,示意他往下说。

“是因我刚从南边回来的缘故。”

南方的倭寇,北方的鞑靼,国之患也。

“丞相是在忧虑维……之安危。”

姜维扬一个少见的笑容,他没有再说话,反而在袖子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诸葛亮。

却见那人将书信妥帖接下,看也不看地送在桌上,直起身绕过桌角,走近姜维身侧,轻抚他的额发。

他未来得及动作,只听得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

“是。”

年轻人一心想着递出新讯,解了心中的愧疚,怎想到劳形于案牍的丞相此时用心并非在政务之上。感触到发间传来的温度,姜伯约的耳尖悄悄泛起红意,说话也磕绊起来。

“……先生、先生不看看信上说了什么?”

“能让你冒雪前来,又在我面前请罪,想来必是至关重要了。不过,若你实在不愿我看,我不看便是。”诸葛亮没有正面作答,轻飘飘推却了回去。

对方这样回答,姜维心中愧疚之意更甚,恩情与悔意混在一处,灼烧肺腑,情绪积蓄于五内之中,无可消解。

诸葛亮似是犹嫌不足,幽幽叹了一口气,加上了一把火,“伯约今日作态大不如常,想来并非是责怪给事中驳回奏疏请命了。”

纷乱的情绪被意念驱散,借了风势之烈火又转做了幽冷之细雪,姜维阖了阖眼,咬紧牙关,从袖中掏出另一份文书递给诸葛亮。他扭头不敢看他的应对,只从嗓子里干巴巴挤出声音。

“……实维之过也。是我拦住宫中派来传信的从事,故最新的驿报只往兵部、文渊阁传了两份,未至相府。前一份说大同中卫已与敌军交战,后一份是陛下谕旨,廖将军已整点行装赶赴大同府,大同卫听其调遣。危势之下,也容不得和谈之辈思忖,午时兵部拿的主意。”

诸葛亮面色未改,看上去尤为平静,教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只怕这人便是泰山崩于前也是稳重不改。

姜维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待讲完正是,他闷声作补。

“左右也只能瞒您一时,总还是要讲的……”

只望您少责怪我几分。

这半句他没有讲出来。

可诸葛亮何等聪慧的人物,非但政事通达,人情世故亦是玲珑心思、一叶知秋,他语带笑意,回道。

“伯约初时只交信件,只怕我阅览之后定会因形势之变应你所求,如此,大同成行。 ”

“是。”

“按下公文不表,是为了取凭证于我,诏令即出,六科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为何最后仍是和盘托出了?”

“不愿欺瞒于您。”

年轻人又小声说:

“何况先生聪慧过人,只怕是一眼就看穿了。”

雪停了,午间出了太阳,阳光映在窗棂,很是透亮。而室内却渐渐冷了下来,诸葛亮拢了拢肩上的大氅,伸手勾住姜维垂下的衣袖。

“既然此事暂时作罢,有兵部他们留意。赋税又左右不出定论,你平日总责怪我不懂得爱惜己身,今日便从君所愿,小憩一二罢。取陛下先前所赐棋盘来,与君手谈一局。”

姜伯约原是侧身对着他,心中总带着愧疚与悔意,不意年长者如此轻轻巧巧就将欺瞒之事揭过。

本来是怔住原地思索,身子却不假思索的顺着诸葛亮的话去寻找棋盘。

待白玉飞入纵横间已有四五六枚之时,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先生为何如此轻易就既往不咎。

“先生为何……”

还没有说完,诸葛亮就双指合拢抵于他唇上。

“噤声。”

随后又是笑盈盈的情态,他柔声说道:“伯约之心,总是光明磊落的,岂复再言?”

冬日大抵要过去了,室内暖意融融,如初春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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