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瑶之阜

【第十棒/维亮】泣麟

关键词:上午十点的羽扇

一些诸葛亮不在的后日谈。

  

  


暮色渐沉,姜维穿着便服跪坐在几案之后,今天是惯例的休沐日,他可以暂时从军事政务中找出一丝缝隙以作呼吸的孔道,思考独属于私人的隐秘故事。

几案上摆着整洁有序的卷轴,正中放着一把白羽扇。扇子的扇柄处被抚摸得光滑平整,扇面的羽毛洁白齐整,很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虽然看上去是一件旧物,却得到了主人的怜惜与珍爱。

然而姜维没有看向室内,又或者是他对这里的一切事物都烂熟于心,他的视线看向屋外,透过侧面的窗子看着回廊处。

他在等一个人。

可等待是一件漫长的事情,直到夜色中那位神秘访客才珊珊来迟。

赵直带着酒气推开了房门,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姜维从流动的空气中嗅到酒味,于是选择了一个问候旧友的寡淡话题开口。

“你喝酒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赵直点了点头,随口回道:“常年的习惯,一时半会怕是改不了。”

卫将军难得的笑了笑,“我知道,可惜我这里没有那样的好酒。”

赵直漫不经意地摆了摆手,面色渐渐正经起来,他目不转睛的地看着桌案上的白羽扇。

“还是之前的那件事么?你又梦到他了。”

“是的,所以我想再请你为我解梦。”

赵直的面色有些犹豫,他知道旧友缘何如此珍惜那柄羽扇,但同样他也看到了一些由此带来的未来境遇。

“这些梦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或许……或许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然后他再没有开口,卫将军的执念是二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一件事。

过了半晌,姜维方才温声问道:“我们相交这么多年,你不妨先讲一讲。”

“这是西汉流传下来的一种香料。点燃它,就可以不必困扰于梦境。但相应的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他的话没有说完,姜维陷入了思索中,英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又过了一会才舒展开了,他想到一种可能。

“你是说……”

“我不应该泄露太多机密,但是作为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过得好些。”

姜维轻笑一声,“我不知道你看见了怎样的未来,但也许你把事情想的太坏。如果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并没有想象的痛苦。”

赵直有些悲悯的看着他,不再劝说。

“这是已经注定的命运。我该走了,无论如何,现在的选择权在你手中。”

姜维偶尔下定决心忘记这些前尘往事,但总是依恋不舍那些吉光片羽的残存记忆,相伴与旧事的拉扯纠缠,他度过了人生的各个阶段,直到蜀宫中的那一天。

看着面前强作镇定勉力伪饰的青年人,他的心渐渐向下沉去,兵革声透过空旷的回廊传到宫殿深处,燃起的烛火也紧张不安地无序跳动,姜维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上挂着的长刀。这把剑很锋利,是蒲元铸造的一把利器。用来自刎或许很方便,他想。赶回成都的路上姜维常常听见诸葛瞻自刎于绵竹时凄厉的一声剑鸣与刘禅低声嗫嚅的投降宣诏,就像现在他能听见钟会躁动不安的心跳声一样。

经验丰富的将军镇定的分析着局势,按在剑上的右手纹丝不动,他示意钟会前去安抚将士,那是他作为统帅应尽的责任。但弥补只是徒劳,局促的辩白很快变成了恐惧,姜维不得已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天命的预示么?无所不知的智者也曾经叹息“何薄于我”,数十年的心血即将付之一炬,随着太阳的落下,凤鸟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能甘心止步于此,姜维咬紧牙关奋力抵挡着魏军的攻势。弓箭从殿外一簇簇射进来,敌军人数多到数不清,好似曾经无数次面对过的悲凉情景,他无休止地挥舞着那柄削铁如泥的汉刀,只盼望吐出胸中积淀已久的郁气,魏军不知死伤几何,满天的血污模糊了视线,只留下任凭本能的劈砍。柔软而锋利的羽毛刺进他的胸口,在肃杀萧瑟中染上绯红的鲜血。鲜血从肢体内肆意涌出,使那洁白如雪的羽毛从空中猛然坠落,他从中嗅到秋风的死气,意识也渐渐模糊。他想起了赵直曾经的劝告,复杂经历中依稀可以抽丝剥茧摸清故事的主线。

恍惚间有人扶住了他的双臂,姜维习惯性地靠向熟悉的臂弯,他的灵魂在漆黑一片的痛苦中寻找到了无比向往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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