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瑶之阜

【郡主×司业】闲色

在频发的疑难杂案和头疼的谜语人行为间隙,花亦山的日常生活大体还是算得上轻松愉悦的,毕竟有玉泽老师倍受欢迎的史学课,读起课本似乎都能闻见沁人心脾的荷花香;有文老师充满惊喜的天文课,永远都不知道意外和教学那个先来;就是未央先生的仪容课,也能让学子一窥宫廷礼仪的风度之美。

然而,古话说的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轻松愉悦的书院生活怎么也算不上尽善尽美,总让人抱有白璧微瑕似的遗憾,以上的溢美之词都与一门课毫无半点瓜葛可言——陈司业的经学。

且说上课枯燥无味也就罢了,如无训诂的基础,听内位才华横溢的陈司业讲注疏怕是如算法课一般听天书了,云中郡主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难怪选课黑榜仅次于算学一筹,她在内心默默吐槽。奈何考核将近,压力仍存,若想取得一个差不多的成绩,频而频之的读书自然而然不可避免。她抱着一本《礼记正义》前往书阁温书,不知不觉,时间已与先贤经典共襄盛事,如薤上露珠般消逝的明明白白。天色不知何时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就寥寥无人的书阁已落得一地清静,只余一豆灯火,随晚风摇曳于长夜之中。

却说堂外,日暮西沉,玉兔东升,陈司业正一如既往地巡视学院,近来他管的严了些,学子的诸般违法违纪行为也少了许多,他心中略有得意,未想到惊鸿一瞥,竟看到书阁的一角仍亮着灯,烛火将人影映在窗纸上,他速速行至书阁,大开正门,直视那人。

“快到宵禁了,你还在此作甚?”

云中郡主听了那熟悉而又鲜明的声音,方从浩如烟海的注解中回过神来,瞧着书本却已知来人是谁,她心中无甚惧意,只抬头扬了扬手中的线装的《说文解字》,答道:“学生在读《礼记正义》,中有几句不解,来书阁查阅。”

“花学子熟读院训,应该知道宵禁的规矩。”

“书院钟声未响,想来离正时约摸还有些时间。”

“哦,你倒是觉得自己更懂书院的规矩了?”

“学生断无此意,一时读书忘了时间,这就收拾,不过——”

若不是为了经学的课堂考核,我倒也不必这般挑灯夜读的辛苦,现在倒好,还要被正主训斥一番,云中郡主暗自腹诽,心中却想了个绝佳的主意。

而在陈喻言看来,只见得桌案前的少女将一双乌黑的眼睛转了两转,看起来颇为可爱灵动,竟使他惯常的刻薄训诫也忍不住顿了一顿,欲听得后话如何。

“学生适才温书时读到几句,堪称绝妙,不知司业可否驻足一二,为我解惑。”

教书育人乃是先生的天职,纵使陈喻言刻薄了些、严谨了些,也忍不住被这“绝妙的几句”勾住了心思,他不假思索答道:

“允你速速讲完。”

少女脸上笑意更省,她摆出一副背书的架势,朗声开口,声如脆玉相击,端的是一副规矩模样,内容听来却使人大惊失色。

“学生闻:易明之举曰諭,其人因言而晓曰諭,发端曰言,言己事曰言。司业似是生来就是要教我等通晓道理的呢?”

“胡闹。圣贤的道理是让你做此用的?你这话到底还有几分尊师重道的样子!”

“先生此言差矣,郑司农解毛诗‘重言我者,尊重师教也’,学生从先贤之语,哪敢对先生不敬呢?”

少女刻意咬重“言”字的发言,满是调笑之意,却教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陈喻言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心中腹诽不知是程筠未央还是旁人漏了他的名姓,正要出言训斥一二,未想这位花学子拿了郑玄的注疏来巧言令色,一时楞了片刻,竟不知面前少女迅雷不及掩耳地熄了烛火,已行至门槛处,朝他侧身行礼,整整齐齐的古本被抱在胸前,少女笑意盈盈地说:

“先生且慢慢巡视罢,学生这就回庭兰舍了。”

预备好的训斥被轻飘飘的结语堵了回去,望着对方眼底的期许与笑意,陈喻言心下一软,闷闷回了句“下不为例!”,就先于那人拂袖而去了。

行至远处,他才回头望向原地,只见烛火已灭,书阁空无一人,月光静静洒在檐角与斗拱上,同书院数年如一日的景色无甚不同,但今日却有些细微的变化潜滋暗长。

陈喻言望着泠泠清晖的一轮圆月,心中却有说不明道不尽的情愫可言。正巧碰上了宵禁的正时,喈喈钟声响起,似是击于他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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